猎物（四）
大家元旦快乐！
本节是冰雕大师诺和手账达人瓦，下一章进入主线，我这缓慢的进度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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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诺亚的雪人
这场突如其来的雪，只下了两个小时，地上的积雪刚刚没过脚踝。诺亚撑着把透明的伞，在路灯底下踩雪玩。瓦尼塔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，看着茫茫白雪，又陷入漫长的回忆。
“瓦尼塔斯，瓦尼塔斯，看，我写了你的名字！ ”诺亚低声呼唤瓦尼塔斯，一副求表扬的模样。雪地上是诺亚用脚踩出来的“瓦尼塔斯和诺亚”字样。
精力真是旺盛哪。瓦尼塔斯感慨。
“你会堆雪人吗？”瓦尼塔斯不等诺亚回答，继续道：“你送一个雪人给我吧。”
“没问题。我从小就跟路易、多米一起堆雪人，可厉害呢！”诺亚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，当即蹲下搓起雪球。转念一想，道：“你先不要看，不然就没惊喜了。”
瓦尼塔斯从善如流地闭上眼。没过多久，诺亚蹲到瓦尼塔斯面前，兴奋地说：“可以睁眼啦。这绝对是一个艺术品，我发誓你一定会喜欢！”
“当当当当……”
瓦尼塔斯睁开眼，当即被诺亚的艺术品深深震撼。竖在眼前的是一只方形扁平的“雪猫”——瓦尼塔斯勉强从耳朵判断出是一只猫。
大概是一只被门板夹扁的猫？
“雪猫”的脸和身体毫无过渡，换言之就是没有脖子，只在颈部位置套了一个紫色蝴蝶结；眼睛用的是晚餐剩下的紫甘蓝和绿色果皮，被诺亚切成死鱼眼的形状，左眼绿色，右眼紫色。
瓦尼塔斯得出最终结论，是一只长着厌世脸的被门板夹扁的猫。
“气质很独特……”
“这是穆尔哦。”诺亚从“猫”肚子后面探出脑袋，由衷地赞美自己：“这真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成功的作品。除了眼睛颜色，简直和穆尔一模一样！”
“……”
“瓦尼塔斯，你喜欢吗？”诺亚满怀期待。
“虽然无法达到你的艺术品位，但你是……第一个给我堆雪人的人，我很高兴。”由于是逆光，他的表情隐藏在黑暗里。
瓦尼塔斯起身：“都冻僵了，我先去洗澡，你玩累了就进屋休息。”
诺亚蹲在原地看着瓦尼塔斯的身影，心中充满疑惑。如果瓦尼塔斯果真如他所说十分高兴，为什么脸上没有笑容呢。
诺亚思索良久，看看手中的“穆尔”，恍然大悟：一定是因为花了很多钱找但丁买情报，所以瓦尼塔斯不喜欢穆尔！
房内，瓦尼塔斯刚走出浴室，就听见窗边传来敲打玻璃的声音。瓦尼塔斯拉开窗帘，街道上的路灯已经完全暗下去，窗外空无一人。他双手抱胸，等着看诺亚在玩什么把戏。
“哇！”诺亚做着鬼脸从窗台下跳出来。瓦尼塔斯连眼睛都没有眨动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。
见没有达到预期效果，诺亚明显有些挫败地蹲了回去。瓦尼塔斯忙打开窗户。这时，窗台底下冒出两个手掌大小的雪人。
诺亚晃动紫色眼睛的雪人：“很久很久以前，巴黎生活着一群小雪人。有一天，雪人诺养的雪猫穆尔不见了，雪人诺着急得找到雪人瓦寻求帮助。”诺亚将两个雪人贴近，“因为雪人瓦是巴黎最聪明的雪人。”
“……”瓦尼塔斯无声叹气。
“两人沿着猫的脚印走呀走，雪人瓦捉到一只金猫，雪人瓦问这是你的猫吗，雪人诺说不是不是；两人又走呀走，雪人瓦捉到一只银猫，雪人瓦问这是你的猫吗，雪人诺说不是不是。”诺亚的声音低下去。
“两人又走了很久，遇到了铜猫、铁猫和布偶猫，可是依旧没有找到雪猫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两人又累又渴，于是到附近的湖边喝水，结冰的湖面上一只雪猫发出兴奋的叫声。”诺亚将两个雪人立在窗台上，举起“穆尔”。
瓦尼塔斯心中吐槽：总算是找到猫了，快结束这个煎熬的表演吧。
“原来穆尔是被冻在湖上了。最终，雪人瓦凭借聪慧的头脑解救了穆尔，雪人诺送给雪人瓦好吃的苹果塔和冰淇淋。后来，他们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，幸福快乐得生活在一起。”
“我说完啦！”诺亚捧着“穆尔”站起来。“这个故事你喜欢吗？”
“幼不幼稚啊。”瓦尼塔斯神色复杂，伸手弹了一下“穆尔”的脑门。
诺亚扯住瓦尼塔斯的衣角：“你答应我，不要讨厌穆尔。”
这家伙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！瓦尼塔斯懒得和诺亚解释，捏捏他冰凉的脸：“冷不冷？先回屋再说。”
刚洗完澡的瓦尼塔斯没有戴手套，诺亚感受到瓦尼塔斯指尖的热度，摇摇头。
6.瓦尼塔斯的手记
诺亚抱着一堆没有用完的道具进了屋。
瓦尼塔斯正捧着一本瑰丽的蓝色笔记本，在上面写写画画，似乎还将报纸上的新闻裁剪下来，贴在本子上。
诺亚好奇地凑过去。“你在写日记吗，瓦尼塔斯？”
“不，是我的手札。”瓦尼塔斯在诺亚看清内容之前，合上笔记本。“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，如果把遇到的开心事全部记录下来，很多年后回首从前，留在记忆里的就只是幸福和快乐。”
“听上去很不错，我也要试试！”
“你？那你首先需要建一座城堡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诺亚歪头。
瓦尼塔斯微微一笑：“你好像无时无刻都能让自己开心，难道不需要一座城堡来存放你手札吗？”尽管才刚认识，瓦尼塔斯显然已经看清诺亚的本质。
诺亚在脑海里萌生出一幅画面：自己将老师的城堡堆满手札，路易和多米坐在高高的书堆上，大声念着手札里诸如“今天吃到美味的苹果塔，开心”、“今天的太阳真舒服啊，开心”之类的话语，并毫不留情地对仍在奋笔疾书的自己发出嘲笑。
诺亚不禁脱口而出“绝对不要！”，连瓦尼塔斯都被他突然爆发的音量吓了一跳。诺亚脸上泛起一丝红晕。
“这是你第几本手札呢？”瓦尼塔斯手上的手札才用了十来页，似乎是一本全新的。
“第一本。”瓦尼塔斯沉默片刻，“这个无聊的世界有什么值得开心呢？
“瓦尼塔斯……”诺亚喃喃开口，后边的话却被他生生咽下。因为他知道，瓦尼塔斯可以允许自己向他人施舍善意，但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同情与怜悯。
果然，瓦尼塔斯冷哼道：“如果你是想安慰我，那还是闭嘴为好。”
尽管如此，诺亚仍坚持表述自己的想法：“虽然这样说会冒犯你，但瓦尼塔斯，你遇到的任何事，你的过去，你的想法，你所有的一切，都可以跟我倾诉。朋友不就是如此么？”
瓦尼塔斯捂住眼睛，爆发出剧烈的狂笑，似乎在嘲笑诺亚的天真。
诺亚无比沉静地看着他。
瓦尼塔斯放下捂住眼睛的手，冰蓝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的手指缓慢地在诺亚颈部滑动：“诺亚，不要妄想窥探我的过去，否则我会杀了你。”另一只手则捏紧手札，手背上青筋凸起。
诺亚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，避开他的动作。
瓦尼塔斯又忍不住想要笑。在他很小的时候，他就学会用各种各样的笑容来隐藏真实的情绪。
但他终究没有笑出来。瓦尼塔斯低垂下头，看向自己的手札，手札的右下角有一个细小而光滑的缺口，是被人用匕首削断一截。
瓦尼塔斯一字一顿地说：“我会帮你解决眼前的困境，但不问你的过去，你的想法，你所有的一切。我们缘尽于此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，诺亚？”
说完，他越过诺亚，快步走进卧室。房门关上的瞬间，他回头看了眼仍杵在原地的诺亚。
这天晚上，瓦尼塔斯久违地做了一个梦。
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平常冬日，年仅五岁的男孩像往常一样拉着母亲出门堆雪人，母亲红肿着双眼将他环抱在怀里，抽泣着说等父亲回来我们一起去。男孩懂事地点点头，他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伤心，只能用小小的手轻拍着母亲的后背。
没过多久，父亲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，凝重的表情如同屋檐上没有融化的坚冰。父亲连外套都没有脱，就对母亲说他们来了。
母亲再次紧紧抱住男孩，忍不住痛哭出声。父亲取出一件华丽而厚重的披风，给男孩系上，随即抱着他走出门。外面的风很大，男孩把脑袋埋进父亲的怀里，期盼地问，父亲，我们是去堆雪人吗？父亲久久没有回答。
街边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，车夫见两人出门，已经提前打开车门 ，车内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的老人。
父亲将男孩放到车上，摸着他的脑袋说，老爷爷会带你去堆雪人，爸爸妈妈下午再去接你，你要听老爷爷的话，明白吗？男孩眼睛低垂，乖乖回答，好。父亲吻了吻男孩额头道，乖孩子。
男孩的确没有哭闹，只扒着窗户，眼看着矗立在风雪中的父亲身影越来越小，直至消失不见。最后马车载着他进入一座古朴威严的城堡，而他终究再没有等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。
自那天起，男孩开始厌恶冬天，也再没有堆过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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